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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知道旋轉木馬上的幸福嗎

2024-09-15 00:00:00 作者: 緞蘇
  剛剛進入初春,一切還乍暖還寒。莫雨萱一個人在人民公園佇立。到處是欣欣向榮的景象。幸福的一家三口,或者相擁走過的甜蜜小情侶,或者一大家子熱鬧的老老少少,這些,都不過是任何公園裡常見的一幕幕。莫雨萱看著,卻不由心生羨慕。偌大的地方,似乎只有她是獨自一個人,臉上平靜,甚至帶一絲笑意,內心卻寂寞、孤單,有種深深的蕭索。

  兒童區那邊,笑聲最響亮。莫雨萱走過去停下觀望。她站在旋轉木馬的外圍,看著小孩子的笑臉一起一伏從眼前過去,再一起一伏出現,每一個都笑得那麼可愛無邪。

  仿佛電影裡的場景,一起一伏中笑臉慢慢稀釋,莫雨萱看見小時候的自己,也在笑盈盈地坐著,笑聲像銀鈴飛灑,而思沅坐在她前面的木馬上,回頭過來,跟她一起笑,還不停問:「莫雨萱,好不好玩?」

  莫雨萱心一痛,心裡千遍萬遍地呼喊著一個名字「思沅,思沅!」

  她的手插在衣兜里已經好久,翻來覆去地撥弄著手機。她在猶豫,要不要聯繫范思沅。

  腦海里,是范思沅的面孔。陽光,俊朗,寬厚溫暖的笑容。他那麼深情地看著莫雨萱,眼神乾淨而專注。

  莫雨萱咬咬牙,掏出了手機。

  她按了記憶里一直從沒消逝過的那串號碼,在最後一個數字時,又停頓下來了。她的內心在狂叫:「莫雨萱,你還好意思見思沅嗎?你還有臉見他嗎?」

  對面緩緩開過來一輛車。莫雨萱想:「好吧,自己跟自己打個賭。如果車牌號是雙數,就聯繫思沅,如果是單數,那就說明老天爺也不幫我,那就從此不再打攪他了。」

  車子靠近。莫雨萱的心狂喜,是雙數。仿佛有什麼神奇的力量注入她的體內,她果斷地拿起手機。想了想,她還是沒撥電話,而是給范思沅發了個信息說:「我回來了。」沒有稱呼,也沒有落款,只說了地點。其實,她是不知道,此時此刻,此情此境,用什麼稱呼和什麼落款才適合。

  消息發送成功。

  莫雨萱突然覺得自己很無恥。

  當年,范思沅說過,無論她走多遠,無論多久,他都會等她,一直,永遠。

  莫雨萱現在傷痕累累,走投無路,只有思沅,肯定是思沅,會給她溫暖。

  思沅不是還說過「我是你的保護神」嗎?

  從認識的第一天就是這樣。

  莫雨萱想起那個遙遠的從前。那是多麼多麼遙遠的從前,莫雨萱和范思沅都還小,還在上幼兒園。

  那一年,因為父母工作調動,莫雨萱一家從偏僻的小縣城搬到繁華的省城。每天去幼兒園她都哭鬧。幼兒園的小女孩穿得花枝招展,梳小辮扎漂亮的蝴蝶結,只有莫雨萱稀稀朗郎的短髮和土土的布裙子。更要命的是,莫雨萱打小就有一個奇怪的毛病,莫名其妙怕風,大一點的風吹過耳邊,她會驚嚇得馬上大哭起來,一邊哭一邊還捂著耳朵。所以,幼兒園的小朋友們不但笑她土,還笑她膽小。

  其實,她只是不喜歡這些欺負她的同學,那麼多的遊戲她是想玩的,卻又不敢。滑滑梯,有風,害怕。蹺蹺板,也有風,而且沒人跟她玩。尤其是旋轉木馬,她從沒見過,喜歡得不得了,可是,就是不敢坐。當大家蜂擁著爬到木馬上玩遊戲時,莫雨萱呆呆地站在一邊,又孤單又羨慕。

  那一天,她又呆呆地在看大家玩旋轉木馬。一個清秀的小男孩跑過來,笑嘻嘻遞給她一塊巧克力。那可是當時很稀有的奢侈品。莫雨萱愣愣地看著他,他說:「莫雨萱,你不要怕,我爸爸說了,風是自然的東西,像陽光一樣,不可怕。」說著,他把巧克力硬塞到莫雨萱的口袋裡:「你不知道吧?我家和你家都住一個方向。我爸爸接我的時候,我看見你和你媽媽了。」然後,他站在莫雨萱旁邊,跟她一起看旋轉的大家。莫雨萱看看他,怯怯的,笑了。

  這個男孩就是思沅。范思沅。

  莫雨萱第一次吃到巧克力。

  第一次感受一份來自陌生人的溫暖和關愛。

  第一次不討厭幼兒園,高高興興地歡笑起來。

  周日,范思沅逼著父母邀請莫雨萱到人民公園野餐。莫雨萱的父母也希望女兒早點溶進這個城市,自然歡喜地同意了。

  范思沅把好吃的一樣樣往莫雨萱面前放,各種玩具也隨莫雨萱挑。范思沅的爸爸是個很爽朗的男子,莫雨萱很喜歡他,但她有點怕思沅的媽媽。思沅媽媽穿著講究,人也漂亮,嘴皮薄薄的,讓年紀尚小的莫雨萱有濃重的距離感。她對莫雨萱倒也很慈祥,還偏過頭跟范思沅的爸爸說:「這個小女孩穿得樸素,但仔細看,挺好看的,眼睛水汪汪,長大了不知多迷人。」

  范思沅才懶得聽爸爸媽媽閒聊呢,他拿起票,帶著莫雨萱跑去坐旋轉木馬。

  莫雨萱還是不敢。范思沅耐心地哄她: 「莫雨萱,剛剛我們跑過來風很大吧?你也沒害怕是不是?」莫雨萱想,對呀,剛剛都沒注意風大呢。范思沅像個小大人地鼓勵:「莫雨萱,你也不願意去幼兒園再被人笑對吧?你行的!」

  莫雨萱就跟著范思沅上了旋轉木馬,很快,她就享受起這樣一起一伏的旋轉。她快樂地咯咯直笑。范思沅在他前面的馬上,一直不停地轉過頭看她,還大聲地說:「莫雨萱,好不好玩!」莫雨萱大笑:「太好玩了!」

  莫雨萱不再怕風,可幼兒園的女孩們還是不喜歡她。莫雨萱才不稀罕呢。反正一開始她就很孤單,而現在,有范思沅陪她玩,她覺得每天都很開心。

  從認識起,莫雨萱的日子似乎就少不了范思沅。


  很快,莫雨萱和范思沅都進了同一個小學,還很幸運地分到一個班。

  這個時候,莫雨萱已經適應了省城的生活。身為報社編輯的父母也特別注重孩子的培養,就陸續送莫雨萱學樂器和舞蹈。莫雨萱小時是活潑的,因為幼時的這次轉學,開始變得文靜,倒也靜得下心來苦練,舉手投足里越來越有內斂而恬靜的味道。

  有一天,莫雨萱當值日生,放學後打掃教室。不用說,范思沅自然就留下來幫忙。班上那個調皮鬼也沒走,吊兒郎當地坐在最後一排桌子上,兩條腿還一晃一晃的。莫雨萱剛把他那裡的地掃乾淨,他就抓出一把瓜子,一邊磕一邊吐瓜子殼。莫雨萱開始還懶得搭理他,又跑去掃。最後莫雨萱生氣地推了他一下。他跳下來,兇巴巴地問莫雨萱:「想打架?」范思沅衝過來,對著那一小子就是一拳。兩個人扭打在一起。

  范思沅平時是溫和有禮的好學生,誰都沒想到,他會打架,而且,像只小老虎,把那調皮鬼揍得直討饒。回家的路上,臉上掛了彩的范思沅還握緊小拳頭對莫雨萱說:「誰欺負你,告訴我,我就是你的保護神。」

  因為這事,范思沅挨了老師和家長的批評,但也一打成名。好多人都知道,那個學習優異老是上台領獎的范思沅打架也不含糊。他後來再沒打過架,但從此以後也再沒有人敢欺負莫雨萱。

  莫雨萱最喜歡每天和范思沅一起上學一起放學的那段路程。有煩惱了,她會撅著嘴告訴范思沅。開心的事,她更會嘰嘰喳喳要和范思沅分享。有時,學到新的舞蹈動作,一邊走,她還會一邊簡單地做給范思沅看。

  到了初中,成長得亭亭玉立的莫雨萱已經成為學校的文藝尖子。但凡文藝表演,莫雨萱總是跳獨舞的那個,而且肯定是壓軸戲,還要經常代表學校去參加市裡的各種聯歡會。

  平素,她不喜和同學交往,眼神里總帶了冷冷的淡漠,只有看到范思沅,才會露出快樂的笑容。

  中考時,作為學習標兵的范思沅輕而易舉就考上了省級重點高中。而莫雨萱,她下了苦功夫,加上舞蹈特長的加分,也只是剛好上了市重點的分數線。雖說都叫「重點」,可還是有很大區別的。省重點相當於兩條腿就跨進了大學,而市重點還有一隻腳懸乎地露在外面。

  莫雨萱在意的卻不是這個。她想到不能再和范思沅在一所學校,禁不住有點傷感,整個假期過得都很黯然。范思沅倒看不出有什麼太大的變化,依然快樂地約莫雨萱去找同學玩。大家騎著自行車,帶一堆零食去郊外的小樹林,吃完,把自行車停在樹林,去爬不遠處的小山坡。

  莫雨萱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的聚會。但范思沅每次都被同學叫上。一直以來,范思沅都是同學間熠熠發光的那個,根本不用刻意,就已然是中心。莫雨萱雖然不熱衷,但看到范思沅被大家擁著很醒目的樣子,她覺得內心也很喜悅,仿佛有條小河流活潑潑地在流淌。而范思沅的目光和笑容,總會越過眾人,輕輕停留在她身上,剎那間,她心底那歡騰的小溪會一下子就停住,然後歡騰得更高。

  開學後,一個爆炸性的新聞在校園裡傳開了。那個叫「范思沅」的尖子生,居然從省重點轉學進來。據說,校長鬍子都笑得翹了起來,而省重點的校長氣得捶胸頓足。這也許是誇張,但大家都藏不住一個念頭:「這小子是不是學習太好,給學傻了?」那些女孩子們互相悄悄地咬著耳朵:「范思沅一點都不像書呆子,可帥了!」

  只有莫雨萱,樂得心裡開了花。她跑去找范思沅,故意嘟著嘴瞪著眼:「范思沅,你瘋了嗎?」

  范思沅笑得很沉穩,有著和他年齡不相稱的成熟:「不是有句話說,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嗎?我是想,拋開那個競爭激烈的江湖,來這裡鶴立雞群。」

  「嘻嘻,又是雞又是鳳又是鶴的,你真臭美呀!」莫雨萱羞他。


  范思沅撓撓頭,好脾氣地只會笑。

  高中生涯,莫雨萱和范思沅都算是學校的風雲人物。莫雨萱依然是文藝骨幹。從小的舞蹈、樂器學習,讓她身板挺拔,步伐輕盈。雖然備受矚目,可她依然不喜歡說話,只是,以前那種冷冷的甚至有點凜冽的味道淡了。她的面部表情開始柔和,一雙深如水潭的眼眸,又黑又亮,不用開口也似乎蘊含著無數言語,微微上揚的唇邊,常常是若有若無的笑。范思沅不知道,是某一次,他說過:「雨萱,你笑起來特別可愛呢。」就是這麼一句無心的讚美,莫雨萱開始喜歡笑。

  有男生悄悄給莫雨萱寫小紙條。

  莫雨萱總是昂首挺胸像驕傲的小天鵝不理不睬。

  私底下,她卻會問范思沅怎麼辦?

  范思沅總是一臉嚴肅地回答她:「莫雨萱同學,你一定要以學習為重。早戀是一枚青果,又苦又澀,你可不能過早品嘗。「那個樣子,完全就是一個老學究。

  莫雨萱捂著嘴笑彎了腰,半響才說:「你早戀過了?不然你怎麼知道又苦又澀呢?」

  范思沅張口結舌、無言以對,就嘟囔著說:「反正你要好好學習。」

  莫雨萱做了一個舞蹈的旋轉動作,轉到范思沅面前,調皮地笑:「知道了,老學究!」

  話雖如此,但莫雨萱的成績卻始終中不溜秋。

  范思沅當仁不讓地做了她的課外輔導老師。

  范思沅沒有白讓校長高興得翹起鬍子。從一進校門,他就穩穩的全校第一,從沒拿過第二。奧數、全國競賽、省級評比,所有的學科比賽,他都毫不含糊,肯定能把一等獎抱了回來。而且,他不像其他優等生那樣,暗中較勁,不搭理差生。他對所有的同學都寬容以待。不管是誰,有問題請教,他總會講到對方清楚才作罷。他還喜歡跟那些調皮鬼一起打球,在賽場生龍活虎的揮灑汗水。籃球場,他瀟灑的三步籃幾乎百發百中。足球場,他是一個非常棒的中後衛。有人甚至聽到老師在私下感嘆:「這學校,已經多少年沒出現過這麼十全十美的學生了。」

  所以,莫雨萱知道,范思沅也會收到女生愛慕的目光和寫著小秘密的紙條。但是,范思沅從來不說。偶爾,莫雨萱打趣他,他也只是撓著頭髮,傻傻地笑。

  莫雨萱學習注意力常常不集中,變著法子作弄范思沅。有時趁范思沅不注意,就在范思沅的背後衣角處貼張長長的紙條。等他起身走路時,紙條就一飄一揚的。她低著頭吃吃發笑。

  范思沅聽到了,回過頭,看著莫雨萱半天,看到莫雨萱不敢笑,他才輕輕地說:「雨萱,你要好好學習,我們要一起考上大學,聽到了嗎?」


  莫雨萱點點頭。

  可是,她是遇見了范思沅的媽媽才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。

  那天周末,她和媽媽逛街回來,在小巷口遇到范思沅的媽媽。因為時不時都能碰上,兩家媽媽也都相熟。范思沅的媽媽不停打量莫雨萱,笑盈盈地說:「哎呀,果然是女大十八變,雨萱越來越漂亮了。」莫雨萱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,聽媽媽謙虛道:「哪裡哪裡,倒是思沅,聽說年年考第一,從不讓你操心。」

  思沅媽媽掩不住地喜色:「那倒是。這小子當初非要從省重點轉學,差點氣死我。他說這個學校離家近,更節約時間好念書。幸好這小子沒給我丟臉。」看看莫雨萱,她又說:「聽說雨萱跳舞跳得很好呢。」雨萱還在微笑,聽她又話鋒一轉:「不過啊,光跳舞好課不行,跳舞始終是吃青春飯,還是必須考個正經的專業才是。」

  莫雨萱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。打小,她就是敏感而容易受傷的人。她發現了范思沅的媽媽口氣里那絲絲縷縷的不屑,便狠狠下了決定,定然要考個好專業。

  那時已經高三。莫雨萱突然發現,時間過得太快。她想努力,卻未免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。只是,倔強的她,依舊拿出了比以前多得多的勤奮勁。

  高考前,范思沅又做了一件令人大跌眼鏡的事情。統一測試時他是全市第一,可是,原本很有實力拿高考狀元的他,卻選擇了保送,放棄自己嚮往的北京而念一所省內的重點。雖說,這所省內的大學在全國也能排得上名,可畢竟,跟范思沅從小就念叨的北大,還是差了一截。

  全校都為他惋惜。

  只有莫雨萱知道緣由。她眼淚汪汪地看著范思沅,問:「不去北京,你不後悔嗎?」

  范思沅輕輕地回答:「不後悔。」

  范思沅所有餘下的時間都在為莫雨萱補習功課。

  莫雨萱常常想,如果世界上只有一名君子,那肯定是范思沅。如果世界上只有一名俠士,那也肯定是范思沅。但如果全世界只有一名幸運兒,那絕對是她,莫雨萱,因為,她遇見了范思沅。

  功夫不負有心人,莫雨萱高考發揮得很好。雖然不是什麼高分,但進那所市屬的本科院校卻綽綽有餘,而且,是炙手可熱的經濟學。

  收到通知書那天,范思沅比莫雨萱還要高興。他第一次牽起了莫雨萱的手,很鄭重地把一個承諾放進去:「雨萱,做我的女朋友吧。我會一生一世都保護你。」

  莫雨萱的臉紅紅的。其實她不太意外,可是,她還是感覺害羞,低著頭,任由范思沅握著一隻手,而另一隻手卻捏著衣角搓來搓去。


  范思沅有些慌張,急急地拉緊她的手:「雨萱,我是真心的。你不知道,我從很小很小就喜歡你了。」

  不知不覺,范思沅已經長得很高大,比莫雨萱高出了一個頭還多。他那雙明亮的眼睛裡,深情地凝視著她。她聞到范思沅身上散發著的清新的氣息,是她熟悉的,卻又有些陌生。

  她的心歡喜得快要蹦出來。可她偏生說不出話來,只在心底回應:「我怎麼會不知道呢?我知道小時候的文具盒裡是你天天幫我削好鉛筆,打好墨水。早餐飯盒裡,經常有你省下來給我的雞翅膀,還有冬天裡給我灌好的熱水袋。我也知道,是因為我你才來的市高中,還是為了我,你才放棄高考選保送的。范思沅,你才不知道,我第一次生理期,就是冬天,肚子好痛,你的熱水袋給了我多少溫暖。你更不知道,你給我第一塊巧克力時,我就喜歡你了。」

  喜極而泣的眼淚順著莫雨萱的臉頰往下流,范思沅手足無措,聲音有點發顫:「雨萱,對不起,是不是我太唐突了,可是,你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?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在我衣服上貼小紙條?我知道那些小紙條上都寫了什麼。」

  啊!莫雨萱抹著眼淚,指著范思沅說:「你這個壞蛋!」

  那些小紙條,上面寫著「I like you」,她總以為范思沅不知道,其實范思沅走到她看不見的地方,早就悄悄看完,明明高興卻假裝不知地走回來。

  莫雨萱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糗大了,她「哇」就哭出來。為了讓自己不那麼窘迫,她哭著說:「我才不要喜歡你呢。喜歡你的女生那麼多,別以為我不知道!哼!」

  范思沅拍拍她的腦袋,擁她入懷:「小傻瓜,我只喜歡你一個啊!」

  秋天,莫雨萱和范思沅開始了大學生活。雖在同一座城市,但范思沅在東,莫雨萱在南。

  基本上每天范思沅都會騎自行車去看莫雨萱。下午沒課的時候,范思沅會早點出發,跟莫雨萱一起吃晚飯。如果有課,他會在自己學校吃了飯再去,晚上再騎車回來。每天在路上來回的時間差不多是兩小時。莫雨萱覺得有點心疼,就說不用每天都奔波,下午沒課和周末相聚,時間也挺多的,況且,還可以每天打電話發簡訊。

  范思沅不在意:「雨萱,我恨不得時時都見到你。這點路程算什麼。每次來的時候,想到要見你了,全身都有力。就是回去的時候,你不知道我有多麼不舍。」

  莫雨萱就只會笑。每次回去,才剛告別,范思沅就會撥她的手機,要講上好幾句才開始騎車。而回到宿舍,也經常要煲很久的電話把掛斷。

  他們倆見面的場景總是簡單而溫馨。吃飯,或者散步,偶爾去學校禮堂看一場電影。范思沅總是很體貼,點點滴滴的細緻關懷總是讓莫雨萱心裡暖暖的。平時會在電台里,給莫雨萱點一首好聽的情歌。生日時,他會藏著三支玫瑰花,一直走到莫雨萱的面前,才突然從背後拿出來,湊到她面前。冬天,他還會精心挑選一副暖暖的兔毛手套送給莫雨萱。

  如果說要有點什么小遺憾,莫雨萱會覺得稍微寧靜和平淡了點。那天,在校園裡看見一個女生過生日,男孩用蠟燭在地上點了丘比特之箭穿越兩顆心的圖案,並大聲叫著女孩的名字說「我愛你」,這樣張揚熱烈的氣氛,莫雨萱不是不嚮往的。

  可是,想想范思沅那麼出色,對她又那麼好,她也覺得滿足了。當兩個人的手安靜地握著,那份溫熱就令莫雨萱很安心。連室友們也常常羨慕莫雨萱,總在說:「你們多浪漫啊!叫做青梅竹馬兩小無猜。」


  然後大家笑哈哈地背上兩句詩:

  「郎騎竹馬來,繞床弄青梅。

  同居長干里,兩小無嫌猜。」

  莫雨萱在腦海里勾勒出一幅詩里描述的畫面,便覺得滿心甜蜜。

  細水長流,天長地久。這些很有時間韻味和厚重感的美好詞語,莫雨萱相信,就是屬於她和范思沅的。她甚至偷偷地害羞地想,大學畢業,也許他們就可以結婚,生一個孩子,平淡而幸福地生活。

  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大四。

  後來,莫雨萱會想,如果沒有大四那次偶遇,她和范思沅是不是已經結婚生子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呢?

  大四下學期,莫雨萱認識了伊劍川。

  那時,莫雨萱和范思沅都面臨畢業,正在對未來做著規劃。范思沅是優等生,工作根本不犯愁,他猶豫的是要先工作還是考研究生。莫雨萱是贊同他考研的。她也知道,范思沅雖然沒後悔,但當初放棄考北大仍舊是內心的一份遺憾。范思沅自己倒是想先安定下來,跟莫雨萱結婚,以後再做打算。

  因為這事,兩人沒能統一意見。莫雨萱說:「思沅,我是為你好,你應該去考研的。」

  范思沅搖頭:「其實只要和你在一起,這些都無所謂的。」

  莫雨萱繼續勸:「思沅,大丈夫志在遠方。以後你在哪裡我也可以在哪裡。」

  范思沅一急,衝口就出:「我不是怕你,我是怕我媽。萬一我考上研,她又會覺得你拖後腿。」

  原來如此。莫雨萱有點難過,卻不好再說什麼。那麼多年,她那麼刻苦,還放棄了她熱愛的舞蹈,把經濟專業學得那麼好,可在范思沅媽媽眼裡,她仍舊配不上自己的兒子嗎?莫雨萱覺得很受傷。

  白天再去做畢業前的社會調查,莫雨萱都提不起勁。早早的,她就離開調查單位,一個人在街上閒逛,累了,就在廣場找了個樹蔭坐下發呆。


  突然,有個影子覆蓋過來,她抬頭一看,一個眼睛細長的帥帥的男生走過來:「你好!請問,省圖書館在哪裡?」

  莫雨萱比劃了半天:「前走到路口左拐然後右轉然後有個小巷進去在左拐可以看到側門,正門就比較遠了。」

  男生不好意思地笑笑:「能告訴我是東西南北哪個方向嗎?」

  莫雨萱同樣不好意思:「我也不知道。」

  男生作昏厥狀。莫雨萱說:「也不遠,乾脆我帶你去吧。」

  就這樣,莫雨萱和伊劍川認識了。

  伊劍川是從北京來旅遊的。

  莫雨萱有點奇怪:「旅遊?那你去圖書館幹嘛?」

  伊劍川說:「聽說這裡的圖書館非常古老,也是市裡的一個著名景點。」

  莫雨萱恍然:「你說的是老圖書館啊,那可不在這個方向。」

  伊劍川問:「你說過要帶我去的,不會反悔吧?」

  因為老圖書館跟學校反方向,莫雨萱本來是打算告訴他路線後離開的,可他這麼一說,她反而不好意思開口了,就應承下來:「好吧,我帶你去。」

  一路相談甚歡。伊劍川說要請莫雨萱吃飯以示感謝,莫雨萱因為還有點惱火范思沅,便也答應了。

  後來幾天,莫雨萱經常陪著伊劍川在市區的幾個景點裡轉悠。反正社會調查已接近尾聲,基本上沒什麼事。而范思沅那裡,她也不想過多發表意見。

  很快,莫雨萱跟伊劍川就很熟悉了。有時莫雨萱也覺得奇怪,只不過認識幾天而已,竟然也沒太多陌生感。甚至,一些心裡話,還不知不覺就說了出來。


  她跟他講思沅,講小時候的木馬和第一次吃到的巧克力。

  她從不知道自己可以講那麼多話。即使和范思沅在一起,她也是安靜的時候居多。思沅的出色一直令她靜謐地仰望。到後來,莫雨萱講得自己也感動了。她停頓下來想,思沅是一個多好多優秀的人啊!自己怎麼那麼幸運可以擁有他呢?

  對面的伊劍川卻說:「如果是我,我不止給你一塊巧克力,我還要馬上拉你上木馬,驅走你的恐懼,給你旋轉的快樂。」

  莫雨萱聽得一愣,說:「後來思沅就帶我去坐木馬了。」

  伊劍川說:「我說的是馬上。在幼兒園的時候。」

  莫雨萱說:「哼,你懂什麼啊?」

  伊劍川不在乎懂不懂。他帶著莫雨萱去坐海盜船。莫雨萱大叫:「我不敢!」伊劍川很霸道地說:「試試!你不試怎知不敢呢?」

  在海盜船上,她大聲地尖叫,然後大聲地笑。她聽著風聲呼呼吹過耳邊,她覺得自己差點就要飛了起來。原來恐懼可以變成刺激,原來一切這麼新鮮。她幾乎把有生以來的活力都散發出來了。

  仿佛有什麼活蹦亂跳的東西種進了莫雨萱的心裡。她從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如此地渴望自由和飛翔。莫雨萱明白,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。

  大學畢業,莫雨萱做了一個瘋狂的舉動,她要奔赴去北京找伊劍川。伊劍川說了,北京那麼大,機會那麼多,當個北漂也是值得的,何況還有我在。

  莫雨萱相信伊劍川的話。因為她相信自己的直覺。更何況,伊劍川坦白,當初,去找莫雨萱問路純屬於沒話找話。他說,莫雨萱安靜地呆在太陽覆蓋的熱浪中,用一抹淺淺的笑蠱惑了他。

  萍水相逢,一見鍾情。莫雨萱被這樣的浪漫擊中了。

  她突然覺得,自己和范思沅的經歷就像一條直線,沒有任何起伏。當她看到有人說:「那種一眼就望到頭的日子真沒勁,日復一日有什麼意思啊?」她就想到她和范思沅。是啊,如果這麼走下去,他們的未來顯而易見。就如她當初想過的,結婚生子,慢慢變老。

  這難道是她甘心的嗎?

  以前沒想到,現在她知道了不是。所以她要去北京,她要離開范思沅。雖然有不舍,可她發現自己充滿了義不容辭的興奮和嚮往。


  范思沅終於爆發了。可是,他連爆發也是隱忍著很有風度的。

  他一言不發,看著莫雨萱,眼裡的痛楚清清楚楚,一點一點聚成水霧。終究是男子漢,思沅的眼淚沒有掉下來,他啞著嗓子說:「雨萱,你每天跟伊劍川通電話每天講很長很長我知道。我不說,我只是想等著你過了新鮮勁。」

  「雨萱,我們那麼久的感情你都不要了嗎?」

  「雨萱,我知道伊劍川會給你浪漫給你新鮮感,可是你了解他嗎?

  「雨萱,我以為你淘氣,我已經假裝不知道假裝不在乎,你還是不肯停下來回到我身邊?」

  「雨萱……」

  無論范思沅怎麼說,莫雨萱殘忍地抱以沉默。

  她的心裡不是不痛的,可想到遙遠的伊劍川,想到他熱烈的語言,這些痛都能忍受。她知道對不起,所以她唯有沉默。很多時候,如果一個人決意要離開,的確是不需要多說什麼。不需要解釋,也不祈求原諒。

  沉默,原來是有很多種味道,比如曾經的溫馨體會,現在的決裂無情。莫雨萱發現自己竟然是這麼殘酷這麼薄涼的人。

  伊劍川在北京玩樂隊。莫雨萱的加入讓樂隊增加了活力。只是稍微訓練一下,深具舞蹈功底的莫雨萱就成為一名出色的伴舞。不過,像伊劍川他們這樣的樂隊,北京一抓一大把,莫雨萱跟著樂隊過得顛沛流離。有錢的時候大家喝酒吃肉,沒錢的時候啃啃麵包喝喝自來水。

  但莫雨萱一點兒都不覺得艱苦。這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感受。自由奔放,恣意暢快。夜晚伏在伊劍的肩上看星星,聽著伊劍川彈著吉他唱著老歌。伊劍川真的是一個渾身充滿浪漫色彩的人,而且,在莫雨萱的眼裡,他還才華橫溢。他會突然抓過白紙刷刷寫著什麼,過一會兒就對著莫雨萱哼起來,然後說:「雨萱,這是我突然想到的歌,寫給你的,好聽嗎?」他會凌晨一大早把整個樂隊叫醒,爬山去看日出,對著噴薄的太陽又唱又跳。每一天的生活總是有驚喜和意外。

  當然,夜深人靜的時候,她也會想起范思沅。

  她會悄悄在心底說:「思沅,對不起!對不起!我就是想要跌宕起伏的生活。」好像這麼說了,心裡就會有選擇後的踏實。

  三年後。伊劍川有一天突然跟莫雨萱說:「莫雨萱,你快回去吧,我女朋友留學回來了。」一句話,語氣平常,簡單明了,乾淨利落,就像當初他叫她來一樣。

  莫雨萱傻了。


  她以為,放棄了范思沅的天長地久,她和伊劍川也是天長地久的。沒想到,伊劍川的人生規劃里其實並沒有她。她只是一個偶然,一個過客罷了。

  也許,一直以來,伊劍川說「來吧,這裡有我在」,不過是源自他天性里的飄忽,是她自己傻,聽進心裡當了真。她忽然想起思沅痛楚的眼神。那時,他的心也跟她現在一樣疼吧?莫雨萱終於相信,殘酷薄涼的人,終究會得到更殘酷薄涼的報應。

  莫雨萱看看自己太陽下的影子,黑乎乎一小團。大太陽照著,除了自己,誰又知道影子裡藏著一顆墜入了黑暗的心,冰冷冰冷的。

  跌宕起伏的生活除了精彩,還有意外。意外不一定都是驚喜,它更可能是傷痛。

  莫雨萱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個道理。

  唯一慶幸的是,在伊劍川面前,她還留著最後的自尊和倔強。就像當初沉默地離開范思沅,她也沉默地離開了伊劍川。沒有哭,沒有鬧,只冷冷地從頭打量了他一遍,然後露出她習慣的若有若無的笑,也冷冷的。

  有多久,她沒這麼冷冷地笑過了?

  已經忘記。

  不忘記又如何呢?她終究是灰溜溜地回來了。

  回到熟悉的城市,莫雨萱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她和范思沅小時候去的人民公園。三年的時間,她發現自己已經滿心滄桑。她突然覺得「歲月催人老」這句話的貼切。

  她並不確定,范思沅是否肯原諒她,是否還會等候她。也許,人民公園,一起坐的旋轉木馬,這個特殊的場景,會讓范思沅不那麼記恨她吧。

  然而,范思沅沒有來,來的是思沅媽媽。當年,莫雨萱就有點害怕思沅媽媽的眼神,而現在,她更加覺得不寒而慄。思沅媽媽直直地盯著她,一字一頓地說:「莫雨萱,我們家思沅是上輩子欠了你嗎?你怎麼陰魂不散老是來擾亂我們思沅的生活?」范思沅放棄北京的大學一直是思沅媽媽耿耿於懷的事,而莫雨萱後來的背棄更是讓思沅媽媽厭恨。幾乎沒讓她說話,思沅媽媽一直在不斷地申討她,讓她知道,范思沅的一生,因為她,弄得多麼支離破碎。

  三年前,因為莫雨萱的離開,范思沅根本就沒考研究生。他一下子變得萎靡不振,喪失了所有的生活熱情。每天除了上班,基本足不出戶,有時看著某個地方呆呆地就坐半天。夜裡看著他和莫雨萱的照片整宿整宿地不睡。

  思沅媽媽一邊說一邊心疼地掉眼淚,她很傷感地問:「莫雨萱,我們思沅對你還不夠好,嗎?你怎麼可以這麼對他?」

  擦擦眼淚,她又高傲地說:「莫雨萱,你不照照鏡子,你配得上我們家思沅嗎?」


  「莫雨萱,你太不珍惜,你真的不值得我們思沅喜歡你。我們思沅,幸好吉人有天相,他終歸會遇到好女孩的。已經有個好姑娘愛他照顧他,他現在已經忘記你,振作起來了!」

  「莫雨萱,你一定很奇怪,今天為什麼是我來,而不是思沅來。我告訴你,老天有眼,不會總叫你影響思沅的平靜。他出門忘記帶手機了。幸好是我看到,要是思沅看到,真不知道又會出什麼問題。」

  最後,思沅媽媽哀怨地說:「請你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!求求你,不要再破壞他的幸福生活好嗎?」

  離開的時候,走了幾步,她又回頭沖莫雨萱笑笑:「本來我不想說的,但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,我們思沅,明天就結婚。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再打攪他了。」

  莫雨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人民公園的。

  思沅要結婚了!這是她心裡唯一能想到的一句話。從此以後,思沅再也不是她的了!

  昏昏沉沉睡了一覺,莫雨萱醒過來,窗外已是大把燦爛的陽光。父母憂傷地看著她,她強顏歡笑,只說自己要出去走走。

  街上花車很多,走幾條街就會遇到一溜串。這是個黃道吉日,選在這天新婚的情侶真不少。如果沒有那些插曲,如果不是自己不珍惜,那麼,這樣的好日子,肯定也早早就屬於她和范思沅了吧?莫雨萱一邊看一邊想。

  不知道範思沅會在哪家酒店舉辦婚宴?

  知道又如何呢?難道像小說或電視裡那樣,跑去挽留,上演一場落跑新郎的故事嗎?莫雨萱覺得有些可笑。可是,滿大街的幸福浪潮,讓她突然感覺無處可循。

  她信步走進了街邊的網吧。打開那個她和范思沅共同的郵箱,她在想,或者,可以給范思沅發個祝福。他不一定能看到,就像她,都三年未打開過那個信箱。但是,她想說。最後再說點什麼吧!

  信箱裡,卻讓莫雨萱驚呆了。滿滿的,都是范思沅寫給她的信。一封接一封,全都躺在草稿箱裡。

  范思沅在回憶。回憶屬於他們的兩小無猜。

  范思沅在思念。思念即使已經背叛了他的她。

  范思沅在呼喚。呼喚遠方的她早點回頭。

  那些深情和傷痛,看得她柔腸寸斷。她的心一點一點疼起來,尖銳的,有生以來最疼最疼的痛。她就那麼機械地點開一封又一封郵件,滿面是淚。有一會兒,她幾乎想要站起來,衝出去,她想去找到范思沅,問他還肯不肯要她,只要肯,她求他挽留他都可以。

  但是,她沒有。她已經知道,一切再不可能。信在半年前就戛然而止。

  而她坐下來點開的第一封信,其實是最近的一封,時間是今天凌晨0點35分。范思沅說:「雨萱,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寫信,也是最後一次想你!今天我就要結婚了,從此以後,我會好好生活,好好愛我的家。再見,雨萱!再見,我們的過去!」寫得簡單,冷靜。她點開的第二封信是十天前:「雨萱,你怎麼還不回來呢?快回來快回來快回來!我依然愛你!」這熱烈的口氣跟凌晨時分的沉靜有著天壤之別。可莫雨萱知道,那些回憶、思念、呼喚、熱烈都已經遠去,她,已經永遠地失去了范思沅。

  莫雨萱關了信箱,就像從來沒打開過一樣。她攔了一輛車,又去了人民公園。如果需要懺悔,或者給予祝福,那裡,應該更適合。

  昨天,也是這樣,她站在這裡回憶著過去等待范思沅。那時,她內心裡是有著期盼的。而現在,她知道,這輩子,她和范思沅已經擦肩而過。老天已經幫他們做了了斷,所以,昨天,是思沅媽媽看到信息,而不是思沅。這就是緣盡。怪只怪當初自己的背離。

  記憶的一點一滴跳出來,仿佛一個垂死的人在對著往事緬懷。青梅竹馬也好,天長地久也好,都過去了,沒有了。莫雨萱輕輕在笑,眼淚卻一滴一滴直掉。這也將是她最後一次來這裡。是懷念,也是告別,對一切的過往。

  很久前,有一次,還在大學時的她和范思沅站在這裡看小孩子們嬉戲著旋轉。范思沅突然感嘆:「雨萱,你知道旋轉木馬上的幸福嗎?小時候我就想過,那是不管轉多少圈轉多久回來,還能可以看見親人笑著在外面等候。」當時莫雨萱崇拜地看著他,贊同。

  但范思沅終究錯了。

  莫雨萱也錯了。

  他們一直誤以為,旋轉木馬是最單一的遊戲,就算在木馬上旋轉了無數個圈,還是要停下來,還是要回到原點,卻沒想過,木馬是回到原點了,但原點那裡卻可能早已經花非花,人非人。比如她,因為當初的錯,轉個圈,就和觸手可及的幸福已經永遠地錯過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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